一
山西省西南部版圖上,有一個臨晉縣。臨晉縣有個自然村,名叫潘家莊。
潘家莊位于峨嵋嶺上,南距縣城20里,西距黃河20里。這里居住著108戶500多口人。在百余戶居民中,卻沒有一戶姓潘。
那么為何叫潘家莊?原來,500年前建村時,只有趙、暢兩姓幾十口人。來自距這里20多里路的趙村的趙姓,堅持村名叫“趙家莊”;而暢姓人口也不少,執意要以“暢家莊”命名。兩姓爭執不下,只好對簿公堂。
官司打到縣衙,潘姓縣太爺聽完訟訴,驚堂木一拍,只說了八個字:“就叫潘家莊吧!退堂!”
就這樣村名沿用至今。至今村里仍沒有一戶姓潘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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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
潘家莊村南有一個大池塘,下雨時全村南半部的積水都流入這里,平時供牲口飲水和婦女們洗衣服用。
池邊挺立著一棵四人才能合抱的大楊樹,長相很怪,主干頂端有幾個大而又大的樹瘤,從樹冠長出的分枝就插在它上面,向四面八方伸展開來。根部鼓起的樹瘤更大,連成一個整體,直徑兩丈有余。春、夏、秋三季,人們總坐在上面乘涼聊天。
楊樹葉在風中嘩嘩作響,風大時象唱歌,風小時如私語,景色十分迷人。池東是多年堆積起來的垃圾山,以各家燒留的料炭為主,人們稱這“琉璃疙瘩”為琉璃坡。
琉璃坡南部有兩個神廟,一大一小。大的叫南池廟,小的叫大仙廟。
南池廟坐南向北,左邊靠著池塘邊,右邊靠著大車路,與大仙廟相對。
泥塑池神像三頭六臂,高大威氣,雕塑藝術非常高,特別是那炯炯有神的眼睛,非常神奇。誰看他,他就盯著誰。
小孩子在頑皮或哭鬧時。大人常常只嚇唬一句:“不要哭了!再哭,把你送到南池廟去!”聽到這話,哭鬧的孩子立馬停止了哭鬧。
南池廟規模較大,前面連著個舞臺。逢年過節常常在這里演出一些“家戲”。所謂“家戲”,就是不請劇團,由村里自樂班的人自己編導演出,有時最多請個教師(導演)來指點指點。每年春節期間,正月初三開鑼,初五息鼓,總要熱鬧三天。
我上初中時,曾隨著大人,登臺演過古裝戲《折桂斧》《二堂舍子》和現代戲《漁夫恨》。
大仙廟坐北向南,背靠琉璃坡,面積只有一間房大小 ,兩層。上層供著大仙牌位,一片紅布上寫著一行黑字“大仙之神位”。上樓沒有樓梯,要搭上木梯子才能爬上去。
村里的老太太都是小腳,不敢爬梯子,只能在一層燒香叩頭。這里香火很旺,許愿還愿的人川流不息,特別是九月初九大仙會那一天,人擠得滿滿的,想叩頭都彎不下腰。
1952年夏秋之交,大仙廟發生了一件奇事,奇得怕人。連續兩天,每到午夜時分,就有拳頭大的一個火球從二樓出來朝南悠悠飄浮而去。越飄越遠,而后裂變成三四個,慢慢消失。
這樣的奇特景觀,一傳十,十傳百,在全村傳開了。第二天晚上,幾十號人爬上琉璃坡和村里的制高處,按捺著激動的心情,等待著奇跡出現。但直到半夜也沒發現一絲光亮。人們有些失望,一個個持著懷疑的態度各自回家歇息。
有十多個年輕人堅持守在那里,要看個原委。誰也沒料到就在凌晨三點鐘時,又出現了傳言中的小火球,飄悠南去。
有人斷言,這是大仙顯靈了,說不定會給村里帶來福氣。也有人說,火向南飄把福氣帶走了。
一時間,議論紛紛,說什么的都有。消息不脛而走,很快傳到了周圍村里、鄉里、縣里。
縣里有關部門認為這是搞迷信,很快就派人來村里了解情況 。聽了村民們反映,他們半信半疑,便請來了懂化學的中學老師,現場考察,看有沒有什么化學現象。
那位南方籍的化學老師在村里住了兩天,也沒發現什么,從現場也找不出什么跡象,悄悄走了。
然而,在這以前的另一段傳言卻引起了縣里來調查人員的關注。
潘家莊后巷有位名叫趙森林的農民,是種瓜務柿子的能手。他沒上過幾天學,大字也不識一籮筐。可是從五十多歲開始,他學會了中醫針灸,治愈率和回頭率頗高,特別是對小孩的常見病幾乎治一個好一個。
于是,在村里有人就傳出了一段神話故事。一天,有位白胡子老者路過地頭,吃了瓜后,趙森林沒收錢。老者從褡褳里取出三顆銀針相贈,對趙森林說,我是行醫的,你既然不收錢,就收下我幾顆針吧!以后可用它行醫治病。趙森林接過針,驚喜地捏在手里,仔細端詳著,激動地不知說什么好,待抬起頭時,那老者已無了蹤影。他以后用此針給人治病,治一個好一個。
這段故事事出有因,但情節沒這么離奇,連趙森林聽了都感到有些玄乎。盡管他再三解釋說根本沒有那么一回事。可是越傳越神,有的人竟然說他親眼看到的。還說,不信,你去看看,趙森林看病不就是神仙一把抓嗎!
這故事早已是幾年前的熱鬧話題了。可大仙廟的奇觀一出現,自然又有人把兩者聯系起來。
土改時趙森林家定的是“富農”成份。工作組的同志一聽,武斷地做出結論,說什么“富農分子”趙森林在“裝神弄鬼”。于是,一道命令就把趙森林傳到縣里,要他交代問題。
趙森林被安排住在縣政府門口一間不到十平米的民房里,每天上午被叫到衛生局問話。他人直脾氣倔強,對“大仙顯靈”的事一問三不知,并說:“我根本不相信神啦鬼啦那一套,連給我先人都沒有燒過幾張紙,我除了種莊稼就是扎針治病救人!不信,你們到村里打聽打聽!”
前邊趙森林被叫走,后邊村農會干部和村民代表十余人就趕到縣里。還有幾位從榮河、萬泉和永濟來的病人代表也跟來了。
大家圍在縣衛生局局長辦公室,一面說明情況,一面要求放人,你一言我一語,說趙森林是“神醫”,不是“神仙”,整天埋頭給人看病,哪里還搞什么迷信!
局長從趙森林口里問不出什么線索,又有村干部、村民代表和病人代表趕來說情,再加上縣里有干部曾陪著家人去看過病,知道趙森林的針術,也說“不可能”。于是他果斷作出決定:放人!
局長把趙森林叫來說,你回去仍可扎針行醫,但不能在你家里,要搬到鄉衛生院去。一聽要去鄉衛生院,趙森林急了,連連說,離開家我就不扎針了,我仍種我的莊稼。
局長幾次做工作,都說不服,便給他發了一紙“行醫許可證”,由他去吧!
當天下午趙森林就回到村里,此時滿院子站著來就醫的病人。大家都圍過來問長問短,村里人也都紛紛過來問安。他二話沒說,又坐在土坑前的凳子上為病人把脈、扎針,真像什么事也沒有發生過一樣。
三
趙森林就是我的爺爺。
我爺爺趙森林,公元1882年出生在潘家莊村。
當時,趙家的家業不算小。我老爺爺趙長喜生有三男二女,全家三代,人口最多時達到十八九口,一百多畝地,還有騾子和轎車。
在兄弟姊妹五人中,我爺爺排行老大,名森林。
也可能是我老爺爺喜歡樹木,三個兒子的名字中就有九個“木”,而我爺爺獨占五個。
作為長子,我爺爺在家里干著最苦的活,扛著最重的擔子。除每天干農活外,村東成行的柿子樹,院房子后的一片果園,都是經他手作務起來的。
盡管這樣,在他父親看來我爺爺總不順眼,甚至被罵說“義子”,更不用說落下什么好了。